旅行前大部份的話題都圍著高山症打轉。我跟老媽報備旅行社會隨車備有氧氣筒, 老媽說她從一個月就開始吃紅景天 (註一), 小山則叮嚀我到那裡不要一直跟媽說話, 一切輕聲細語慢慢來。我們如臨大敵似的嚴加戒備。
直到出發前幾天, 老媽來電緊張兮兮的說美星阿姨的好友上個月去祕魯玩, 因為高山症不適在庫斯科心臟病發走了。我聽了心裡發麻, 因為幾天前跟乾爹乾媽聊到祕魯, 乾爹也說出一個朋友在庫斯科心臟病發去世的消息......但我甚麼也不敢跟老媽說, 只叫她別擔心, 我們有吃藥有保佑, 一定會沒事。
唉! 有的時候覺得我們為什麼不去巴塞隆納或夏威夷這種溫暖浪漫的地方, 卻在紐約和台北擔心著庫斯科呢? 只能說是愛玩不怕找麻煩, 庫斯科是個讓人又景仰又敬畏的城市。
在美國, 國際線旅客要提早三個小時前到機場, 祕魯正好相反。
早上九點的利馬機場, 國內線櫃台前擠滿了人潮, 國外線卻小貓兩三隻。我們花了整整兩個半小時入關, 旅行社派出的送機先生也替我們捏了一把冷汗, 可能今天是星期六國內旅遊返鄉人潮較多吧!
小飛機飛了一會, 空姊送來了精美包裝的小點心, 包裝盒上有馬丘比丘的圖案。祕魯自古以農立國, 但觀光業已逐漸竄起,與農, 漁, 礦, 紡織業, 成為全國最重要經濟來源。
吃了高山症的藥, 先是頭重腳輕, 再來腳趾發麻, 頭越來越重了.....就快沉沉睡去時, 窗外景色一變, 跳出好多綠綠黃黃的方正小格子, 格子線上點綴著成排的小房子。沒想到從空中俯瞰, 庫斯科竟和法國南部的農村景色如此相似。這裡好像歐洲喔! 我跟老媽說, "歐洲比較秀氣, 這裡比較粗曠...“ 周遊列國見識廣博的老媽馬上點出兩者細微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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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
一出飛機三人像在演默劇般都不講話了。彷彿怕高山症病毒突然襲擊, 能不開口就不開口。這狀況持續不了多久, 見過導遊坐上小巴, 我們又忍不住嘰嘰喳喳起來。崇尚舒適美觀的老媽發現空中俯瞰下的可愛洋房, 近看竟成簡陋的土塊厝而大失所望, 盡問領隊些國民所得或幸福指數等問題, 簡直像聯合國派出的調查員似的把導遊問得結結巴巴。
車子駛近庫斯科, 我不得不佩服開車大哥的技術, 閃過地上的坑洞和路上的人潮不說, 穿梭在又窄又小的巷弄間, 每次轉彎的角度都算得恰恰好, 我常覺得車窗就差五公釐就要擦到旁邊的石牆了, 可是總沒事! 後來幾天看過他的停車技術後, 連曾經在餐廳待客趴車的小山都忍不著豎起大拇指比讚。
順帶一提, 西班牙文真是性感的語言, 第一次聽到司機自我介紹時我愣了一下, 沒聽懂他的名字, 小山偷偷跟我說是 "Jimmy", 奇怪了..這麼一般的名字我怎麼沒有聽出來? 結果小山用西班牙的腔調一學, 我又聽不出來了。
請大家把舌頭頂在下排牙齒, 然後用喉嚨擠出那個很混濁的 JI 的音, 然後輕輕的發一個 mi --- "JImi!" 怎麼樣,很有味道吧。可惜我的名字用西班牙發音可就沒這麼性感, 是 "Yi-Re-Ne", 怎麼像個老奶奶的名字。
車子在一個小拱門前停了下來, 牆上寫著 Pacha Papa, 中譯為 "大地馬鈴薯", 馬鈴薯是祕魯的主食, 從印加帝國就有先進農耕技術的祕魯人居然孕育出三千多種的馬鈴薯, 這可觀的數字讓我們嚇了一跳。我想餐廳老闆一定是個熱愛這片土地的人才會取一個這麼響亮又實在的名字。
短短的拱型走廊盡頭是一個露天中庭, 雖然天空烏雲聚集, 我們還是決定坐在室外佐著半露的天光,享受這頓人生第一頓的祕魯餐。在這裡學到適應高山症守則第一條 - 低酒不沾, 於是我們乖乖地點了杯可以緩和高山症狀的可可葉茶,挺清香的, 然後興致勃勃的看著菜單討論祕魯的特色佳餚, 烤天竺鼠, 草尼馬燉肉等等....我們都搖搖頭沒膽嘗試, Pavel 剛好是這家餐廳的老主顧, 挑起大樑幫我們點了一桌好菜(註一)。我的正後方是一個好大的半圓形爐灶, 雞鴨牛羊玉米比薩, 都在這大爐灶中轉換成美味佳餚, 從身後不斷飄香。
在這裡認識了 Quinoa , 一種營養價值媲美牛奶的蔬菜。在安地斯山脈土生土長的 Quinoa 從五千年前就成為祕魯人的農作物, 種子像小麥或米, 可直接食用或加工。我手上一小碗熱熱的 Quinoa 湯裡有豐富的蛋白質, 鐵質, 和維生素B,都是女生每天必要的補給素! Quinoa 本身沒甚麼味道,加到不同的湯底或做沙拉都很合適。湯裡漂浮著許多白色U型小鬚, 是烹煮過程中莖葉捲曲而形成, 點綴著紅紅的蘿蔔和綠綠的芹菜, 成為一幅美麗的畫。
講到蔬菜又不得不提玉米。我們桌旁的一籃生玉米居然沒有兩根的顏色形狀是一樣的, 有一種紫色花斑的玉米漂亮到讓我愛不釋手!還有一種玉米有像十元硬幣一樣大的玉米粒, 看得我嘖嘖稱奇。Pavel 才剛提到祕魯政府通過法案禁止美國玉米進口, 禁得好! 祕魯玉米和美國基因改造玉米真是有天壤之別, 甜度佳口感Q, 只能說玉米和馬鈴薯真是秘魯的農業奇蹟! 希望祕魯農民用傳統的耕作方法將這麼多可愛又健康的玉米流傳下去。
高山症還有一個症狀就是消化系統變慢, 所以很多人告誡我們一定要少量多餐。但是美食當前我們全部都投降了, 吃完四道前菜四道主菜三個甜點, 三個人的肚皮已繃得跟鼓一樣緊。
Pacha Papa 的美食讓我們稍稍忘卻高山症的恐懼, 但我們還是決定趁著高山症來襲前, 趕緊驅車前往地勢較低的神聖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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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
從庫斯科到阿魯班巴的途中,風景美不勝收, 綠色的農田交織出綿延不絕的田園交響曲, 遠方的安地斯山脈則挺立著清晰可見的背脊守護著這片家園。
導遊指著遠方的冰山說, 有沒有看到冰河中曝露出一塊岩石色的愛心, 恩, 這是全球暖化導致冰山融化的結果。
冰山融化早是媒體政府環保團體間討論到爛的悲劇, 在神聖河谷長大的 Pavel 卻感受特別深刻, 他說有一次翻到小時候的照片, 發現小小的他身後的山頂是大塊結實的白色, 才驚覺這三十年間冰山竟萎縮得如此嚴重。
若冰山消失, 大西洋的暖氣團將輕易越過山脈, 神聖峽谷將氾濫成災, 我們眼前的這片美景將不覆存在。而山的另外一頭, 無法維持溼度的亞馬遜雨林將逐漸乾枯消失, 數萬種動植物將死亡.....我聽了心中難過了起來, 原來這顆心才不是什麼愛情或浪漫的象徵, 而是安地斯山脈被赤裸裸挖出的心臟, 淌著血告誡著子孫別成為冰山融化的兇手。
到了, 在神聖峽谷的一間磚頭色的古修道院改建的小旅館, 是我們接下來三天落腳的地方。
晚上八點鐘倒在床上, 覺得好累, 肚子卻一點也沒有消下去的跡象, 於是我們一致表決省略晚餐, 想好好睡個覺迎接明天的旅程。
夜晚, 躺在這狹長的山谷裡, 萬籟俱寂, 只聽得到自己對抗高山症的大口吸氣聲, 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我想之所以神聖, 是因為如此的貼近自然。想著滿天星斗的夜空, 想著河谷淙淙的流水, 想著保護這塊土地的安地斯山脈, 和一顆顆飽滿的馬鈴薯, 在 Pacha Mama (註三) 的懷抱中, 我沉沉睡去。
(註一) 除了中藥紅景天, 西藥 diamox (學名Acetazolamide)最常用來治療高山症。
(註二) 我們點餐如下: Appetizer: Salmon ceviche, Pepper stuffed with beef, Fava bean salad, Quinoa soup; Main Course: Beef tenderloin, Chicken, Trout, Pork; Dessert: Black Corn Pudding, Creme Bulee, Cookies
(註三) 大地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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